今年两会上，有一个令市场振奋的消息：政府工作报告宣布，将制造业等行业现行16%的税率降至13%（市场预期降税2%-3%），4月1日开始减。这无疑是提振实体经济的重要举措。

我们首先来看看，增值税减税，对制造业的具体影响，这要从增值税的特点讲起。增值税的特点是，流转税。顾名思义，流转税是指可以向下游层层转嫁，最终由消费者承担的税。另一方面，我们的产品报价习惯，是含税报价，也就是说，在消费者视角来看，无法明确区分增值税的具体金额。

我们举一个例子。现在有某种商品，增加值为100元，原增值税率16%，对外报价为116元，现在增值税率降为13%。那么从逻辑上推演，增值税降税，可能有两种结果。第一种，厂家维持报价116元，降税的3元，由厂家获得；第二种，厂家按照113元，降低报价，降税的3元，由消费者获得。

具体会发生哪种场景，依赖于不同行业、不同产品，各有区别。朴素的理解，市场竞争力强、供不应求的产品，厂家受益更多，市场竞争激烈、供过于求的产品，消费者受益更多。考虑到制造业大部分行业、大部分产品的竞争极为激烈，因此增值税降税，消费者的受益程度更大。

我们以消费者最为熟悉的汽车销售为例，3月15日，记者会上宣布今年4月1日减增值税之后，汽车行业在第一时间响应。3月15日起，奔驰、宝马、路虎、沃尔沃相继宣布下调在华销售的汽车价格。我们来看看奔驰和宝马的具体降价幅度。

从奔驰和宝马发布的降价车型来看，厂商建议零售价的降价幅度在2.5%左右或者更高，比如宝马某车型幅度甚至为3.18%。汽车行业的这个案例，说明增值税降税的直接受益者，主要为终端消费者。

那么增值税降税，是否对企业全无帮助呢？也不尽然。理论上讲，虽然增值税可以转嫁给下游，但是企业收款有一个账期，当销售款项还未到账时，企业需要自己先行垫付增值税，这就会占用企业的现金流。

我们找了海螺水泥和上汽集团两个企业，来看看其现金流量表中的税费，和利润表中的税费的差异。从下图可以看到，现金流量表中的税费，基本上是利润表中的税费的两倍，背后的差异，主要是由增值税所带来的。

以上就是我们讨论的第一层逻辑：增值税作为流转税，其最终的承担者为终端消费者。增值税降税之后，由于制造业竞争激烈，因此厂家会将大部分降税幅度，反映在调降产品价格上，消费者是最大的受益者。但是另一方面，由于增值税降税后，占用企业的现金流减少，企业同样也会受益。

然后我们再讨论第二层逻辑，即增值税降税之后，财政收支缺口怎么补？首先，我们来看一般公共预算的基本公式，即：财政收入 + 赤字额 = 财政支出。这个公式很容易理解，当年收的钱，加上当年借的钱，等于当年花的钱。那么我们来看看，这个公式，是否成立。

从下图来看，这个公式一般都不成立，这就需要别的科目来调节。用来调节的科目，主要有两个，第一个是预算稳定调节基金和地方财政结转结余资金，这个科目可以理解为财政存款，收大于支，财政存款增加，收不抵支，财政存款减少；第二个是政府性基金预算、国有资本经营预算调入资金，这个科目可以理解为，从别的财政收入科目调入资金。

从上图可以看到，2014年及以前，财政收支是结余的，但是2015年以来，财政收支一直是亏空，尤其是2018年，财政收支缺口为13754亿元。

我们可以看到，2015年以来的财政收支缺口，远大于前些年的财政盈余，由于没有找到更详细的数据，笔者只能猜测，目前的财政收支缺口，恐怕主要是靠政府性基金预算的调入资金来弥补。

根据财政部今年披露的数据，2018年调入资金及使用结转结余资金合计14772.77亿元，弥补了13754亿元的收支缺口。根据财政部披露的2019年预算，2019年财政预算中，使用调入资金及使用结转结余为15144亿元，其中，从政府性基金预算中调入资金，恐怕不低于1万亿元。

那么政府性基金的钱从何而来？主要是两个方式，要么是国有土地出让金，要么是地方政府专项债，考虑到地方政府专项债的偿债收入，最终还是来源于土地出让金，因此可以理解为，政府性基金的钱，还是从土地上出。

土地出让收入，要通过居民购房变现。因此制造业增值税降低3个百分点，最终谁受益谁受损，目前还很难说。我们在讨论减税降费的时候，要更多的从降低社会整体要素成本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。

注：本文的财务分析部分，得到了朱启兵老师和另一位专家的指点，特此致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