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冠病毒检测“假阴性”怎么办？基于贝叶斯的一个视角-经纬的财新博客-财新网

前天，南方周末发了一篇文章，题目是《谁是“假阴性”新冠肺炎病人》，指出了一个问题，就是病人实际上被新冠病毒感染了，但是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。实际被感染，但是检测不到病毒，这就叫“假阴性”。

文章中，还给出了一个具体的数据：“湖北省医学影像专业委员会副主委谭伟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根据其临床经验，他认为CT结果非常符合新冠肺炎但核酸检测为阴性的病例大约占30%—40%”。

文章中讨论了一些可能导致假阴性的原因，比如样本采集方式、取样技术、实验操作规范、试剂盒灵敏度等，笔者不是医学专业人士，不予评论。我们就从贝叶斯概率的一个视角，来分析一下，“假阴性”的影响。

如果我们平时身体不舒服，比如感冒发烧去看医生，那么医生往往会让我们先做一些检查，比如血象分析、肺部CT等，然后再根据检查结果做诊断。

医生诊断的逻辑，与人体发病，恰好是相反的。人体发病，是先有病因，比如细菌感染、病毒感染等，再有各种症状，比如头疼、发烧、鼻塞等。而医生并没有上帝视角，医生只能根据检测结果，来推测可能的病因。这种由果推因的思想，就是贝叶斯统计。下面我们就来借助贝叶斯的基础知识，来讨论一下假阴性。

具体而言，我们要计算一个数字，就是：如果一个人的核酸检测是阴性，那么这个人实际被感染的概率是多少？也就是计算如下条件概率，其中P是概率，符号 | 后面的是条件：

P（实际感染 | 核酸阴性）

根据贝叶斯公式，

P（实际感染 | 核酸阴性）=

P（实际感染且核酸阴性）/ P（核酸阴性）=

P（实际感染）* P（核酸阴性 | 实际感染）/ P（核酸阴性）

根据全概率公式，分母中P（核酸阴性）=

P（实际感染）* P（核酸阴性 | 实际感染）+

P（无感染）* P（核酸阴性 | 无感染）

用通俗的语言表示，就是：

如果一个病人，核酸检测阴性，但却是实际感染的话，概率是：

实际感染概率 * 假阴性概率 /

实际感染概率 * 假阴性概率 +

无感染概率 * 真阴性概率

然后我们设定一下几个参数：

截至2月7日，武汉市共确诊新冠病毒13603例，武汉市常住人口1033万人，设定实际感染概率为千分之1.3，即1.3‰。

相应的，无感染概率为1 - 1.3‰，近似于1。

根据南方周末的文章，设定假阴性的概率为40%。

因为没有感染，就不会有病毒，所以设定真阴性概率为1。

P（实际感染 | 核酸阴性）=

1.3‰ * 40% / 1.3‰ * 40% + （1 - 1.3‰）* 1=

0.52‰

也就是说，如果一个人的核酸检测为阴性，那么他被新冠病毒感染的概率，比在街头随便找一个人的概率，还要低。如果假设没有假阴性的问题，样本采集、实验操作、试剂盒等都很好，使得假阴性的概率为万分之一，那么P（实际感染 | 核酸阴性）=1/10000000。

上述讨论的意思是，如果试剂盒等都没问题，假如核酸检测为阴性，那就可以排除新冠病毒感染。但是现在假阴性的比例较高，所以要谨慎一点，对疑似病例，不能一票否决。

但是我们要注意，假阴性的存在，并不能使得阴性的疑似病例，自动变成确诊病例。假阴性的结果是，不能轻易否定，但不是肯定。因此对于阴性的疑似患者，如果想要确诊，只能一次次的重复做核酸检测，一直到做出阳性为止。有些地区出现了3次、4次，甚至更多次才测出阳性的病例。

因此假阴性的存在，在前期的主要问题是，没有及时收治潜在的感染者，使其扩大感染面。目前得到重视之后，主要问题是，一批潜在感染者，被滞留在医院，既无法确诊，又无法排除，从而挤占了医疗资源，加剧了交叉感染。

因此为了更好的解决这个问题，现在临床诊断中，增加了肺部影像学特征，我们在下文中，称之为CT异常。同样的道理，这也是计算一个贝叶斯概率，即：

P（实际感染 | CT异常）

我们直接用通俗的语言表示，就是：

如果一个病人，CT异常，但却是实际感染的话，概率是：

实际感染概率 * 病毒造成CT异常的概率 /

实际感染概率 * 病毒造成CT异常的概率 +

无感染概率 * 无病毒而CT异常的概率

设定一下几个参数：

设定实际感染概率为千分之1.3，即1.3‰。

相应的，无感染概率为1 - 1.3‰，近似于1。

2 月 7 日，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在 JAMA 发表论文，统计该院 138 名新冠肺炎患者的流行病学特征、临床特征及治疗情况。论文讲到，胸部 CT 显示，所有患者肺部都有双侧斑片状阴影或毛玻璃样浑浊。因此设定病毒造成CT异常的概率为100%。

这样的话，我们就可以根据没有新冠病毒感染，而CT异常的概率，来做一个敏感性分析如下：

看到这张表，我们就会明白，仅仅依靠CT异常，就判断一个病例是新冠病毒感染，这是非常不准的。现在有些自媒体文章，讲到疫情的最初期，有一些病例出现了CT异常，但是并引起足够的重视，从而贻误了时机。

我们在事后开启上帝视角，来看这件事情，自然是理所当然的。但是在疫情最初期，在没有更多信息的情况下，仅依靠CT异常就宣布重大疫情，同样也是不严谨的。

如果想要通过CT异常来诊断新冠病毒感染，需要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。就是新冠病毒感染造成的CT异常，具有非常明显的独有特征，与其他的流感等，引起的肺部CT异常有显著区别。

因此我们就会发现，在针对新冠病毒的科研攻关中，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，就是归纳新冠病毒所引起的独特症状。这些症状越独特，越罕见，对于诊断就越有利。

但是遗憾的是，症状再明显也只能纳入疑似，要想最终确诊，必须要核酸检测阳性，或者基因测序，因此疑似病人，只能一遍遍的去测核酸。

但是湖北地区有特殊的困难，疑似病例太多而核酸检测能力跟不上，怎么办呢？所以在2月7日发布的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方案（第四版中）》，针对湖北省，单独设置了一个临床诊断病例，其含义是疑似病例具有肺炎影像学特征者。在笔者看来，这相当于放宽了湖北省病例确诊的条件，将肺部CT异常的但未做核酸或者核酸阴性，也等同于确诊病例对待。

话题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