测算疫情冲击GDP的一个误区：从GDP核算原理谈起-经纬的财新博客-财新网

我们先提出一个问题：假如2020年春节档预期电影票房70亿，但是因为疫情冲击，实际春节档票房归零，那么对GDP的影响就是70亿吗？

笔者看到很多分析，都使用类似的方法，来测算疫情对GDP的冲击。这种方法是否准确呢？我们先来简单谈一谈，GDP的核算原理。

GDP是国内生产总值（GrossDomestic Product）的缩写，即一定时期内，一个经济体所生产的最终商品和服务的总价值。我们知道，GDP一般有三种核算方法，分别是生产法、收入法和支出法。他们之间的区别是什么呢？

我们先来假想一个原始社会中，物物交换的例子。设想有一个原始村庄，有一个农民甲，生产粮食，有一个木匠乙，生产板凳，甲和乙物物交换。GDP就是衡量甲和乙的生产之和。从生产法的角度，就是农民甲生产的粮食，与木匠乙生产的板凳。从支出法的角度，就是农民甲消费的板凳，与木匠乙消费的粮食。

从这个简单的例子可以看到，生产法和支出法，都是衡量经济体的总产出，生产法衡量的是，总产出是怎么来的，支出法衡量的是，总产出去哪儿了。生产法和支出法的结果相等。

随着社会发展和生产进步，出现了专门的生产组织，叫做企业。那么经济主体也就变成了两类，分别是家庭和企业。家庭提供劳动力、资本等生产要素，企业负责组织生产，产品再被家庭用来消费。

生产法，是从产品和服务的生产流程的维度来衡量GDP，即原材料—中间品—最终产品这一链条。因此生产法测算GDP，要注意的是，不能用总产值，而是用增加值，因为随着分工细化，总产值会重复计算。

收入法，是从生产要素分配的维度来衡量GDP。员工贡献劳动力，获得劳动者报酬，股东贡献资本，获得股息或者分红，债权人贡献借款，获得利息，政府提供公共服务，获得生产税。

支出法，是从产品和服务的用途的维度来衡量GDP。被当期使用，计入消费，被未来多期使用，计入投资，被境外使用，计入出口等。支出法要注意的是，其侧重点是完成生产环节的最终产品，而非被最终购买，如果完成生产但是无人购买，则计入存货。

因此生产法、收入法、支出法，是测算一个经济体最终产品和服务的三个不同的维度，生产法测算的是产品和服务是怎么来的，收入法测算的是产品和服务是怎么分配的，支出法测算的是产品和服务是怎么使用的。因此这三者的测算结果，理论上应该是相等的。

目前我国发布的年度和季度GDP，以生产法为主，生产法测算存在困难的，通过收入法来补充。支出法GDP只发布年度数据。收入法GDP，通过统计年鉴中的非金融交易资金流量表发布，滞后期大概2-3年。

大概了解GDP核算原理之后，我们就回到文初提出的问题：假如2020年春节档预期电影票房70亿，但是因为疫情冲击，实际春节档票房归零，那么对GDP的影响，就是70亿吗？

首先，电影票房70亿，这是支出法的维度，测算最终服务的消费情况。但是我们季度GDP核算，是基于生产法和收入法，也就是说，季度GDP核算会参考电影票房这种数据，但是不会直接使用。

其次，电影属于服务业中的文化、体育和娱乐业，其主要是通过收入法核算。2020年春节档电影，基本上在2019年即拍摄完成。那就意味着春节档电影，在2019年就以导演、演员、场务人员工资，服装道具购置支出，拍摄场地和器材租金等形式，进入2019年GDP核算，不论最终票房多少。因此2020年春节档电影票房归零，主要影响的是电影拍摄成本与最终票房的差值，即营业盈余部分，以及电影院的服务收入等，并不是票房本身。

另外，如果2020年一季度，受到疫情影响，新的电影无法进行拍摄，进而带来演员收入减少、服装道具购置支出减少等，这是真正给2020年文化、体育和娱乐业的增加值带来了冲击。但是这部分冲击，无法通过春节档票房来衡量。

再来一个类似的问题，假如2020年春节期间全国餐饮业预期收入2000亿，受到疫情影响归零，那么对GDP的损失就是2000亿吗？同样的道理，餐饮业收入，相当于餐饮业总产值，并不是餐饮业的增加值，因为餐饮业需要购置食材等原材料。我们来看个数据，2016年餐饮业总收入为3.57万亿元，而餐饮业增加值为1.3万亿元。

如果按照这个比例测算，2020年春节期间全国餐饮业预期收入2000亿元，那么增加值大概是728亿元。如果餐饮业继续给员工发工资等，那么受到影响的规模还要低，而且主要是营业盈余部分受冲击。

最后总结一下本文的观点。电影票房、餐饮业收入、旅游业收入等，相当于这些行业的总产出。收入减少，并不等于这些行业的GDP减少。我们需要先根据增加值率，将总产出换算成增加值，又考虑到企业正常给员工发工资等，因此需要再将增加值换算成营业盈余。

从这个角度出发，相关行业GDP的损失，要明显小于总收入。但是因为我们不掌握具体行业的增加值率和增加值分配比例，因此很难根据收入减少情况，测算出GDP损失。一个可行的测算，可以参考公众号《韦志超观天下》的文章《一季度GDP增速的一个估算》。

另外，因为季度GDP核算，一般是根据行业数据进行外推后估算，因为今年一季度经济近乎停摆，通过外推估算的方式，会产生比较大的失真，因此一季度GDP核算，对于统计部门来说，也是一个挑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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